作者:Gotham
2025/2/21
发表于:新春满四合院(chunman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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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八岁那年,夏天来得猝不及防,空气里飘着玉兰花的清香,夹杂着楼下烧烤摊升腾的烟火气。那是个燥热的六月,蝉鸣从远处传来,像在催着时间往前赶。小时候,我家住在老城区一条逼仄的胡同里,两旁是灰砖红瓦的老平房,墙角爬满青苔,屋檐上常有野猫跳过,懒洋洋地喵几声。如今,那片四合院早已拆迁,推土机碾平了儿时的记忆,我们搬进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小区,离市中心不远。楼下有家便利店,门口总坐着个眯眼抽烟的老头,还有间咖啡馆,玻璃窗上贴满花哨的广告。紧挨着我家的是单美玉一家,我习惯叫她小玉。她今年十二岁,比我小了六岁整,可她身上有种光,亮得晃眼,像夏夜里冷不丁冒出来的萤火虫,抓不住,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每次她在楼道里晃悠,我总觉得这小区都多了几分生气。
我打小就爱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总能把脑子里的画面勾出来。小时候蹲在胡同院子里,我用炭笔画过歪脖子树,画过邻居晾晒的衣裳,连小玉蹦跳路过的背影都被我偷偷画过几回。爸妈老说我有天赋,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学艺术。他们眼里,我是块璞玉,得好好雕琢成器。去年,我考上了北影摄影系,录取通知书送到那天,小区楼下放了半小时鞭炮,震得窗户嗡嗡响,热闹得跟过年似的。小玉跑过来,踮着脚尖拍我肩膀,笑得眼角弯成月牙,声音脆脆地说:“哥,你太厉害了!”她那嗓音像串风铃,清亮得让我心头一颤。我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飘——十八岁的夏天,好像一切都有了盼头。
小玉是北舞附中的舞蹈特长生,每天背着个大包,穿着练功服,蹦蹦跳跳去学校。她家阳台上有个小木台,旧得发黑,边角带着裂纹,可她在那儿练舞时,整个阳台都像活了过来。她穿着白色练功服,细胳膊长腿,轻盈得像随时要乘风飞走,像只灵动的小天鹅。我常站在自家阳台上偷瞄——不是癖好,实在是她跳起来太美,像一幅会动的画,风吹过时,裙摆微微飘起,连晾衣架上的衣服都跟着晃了晃。我有时会拿速写本画下她的身影,寥寥几笔勾出她旋转的弧度,藏进抽屉深处,没敢给她瞧。不是怕她笑话,是怕她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我会手足无措,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那天黄昏,天边烧着一片红霞,我拎着画板从学校回来,肩膀酸得发麻。小区楼下的风有点凉,卷着烧烤摊的油烟味扑鼻而来。我低头踢着石子,就撞见小玉从楼梯口跑上来。她一身白色练功服,头发扎成丸子,手里攥着一瓶汽水,瓶身挂着水珠,看见我,立马冲过来,把汽水塞我手里,眉飞色舞地说:“哥,今天我学会了个新舞步,特别厉害,你要不要看看?”我还没开口,她就在楼道里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像朵轻飘飘的云,夕阳从窗户透进来,在她身后晕开一圈金边。我愣愣地看着她,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这丫头,长大后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而我呢,刚考上北影,连摄影机都还没摸熟,未来像张没着色的画布,白茫茫地让人有点发怵。我接过汽水,凉意渗进掌心,笑了笑说:“真厉害,等我学会摄影,给你拍个片子怎么样?”她咯咯笑起来,一边跑上楼一边回头喊:“那你可得快点学啊!”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我们家开了个小摄影工作室,叫“光影记”,名字是爸起的,挺文艺,其实就是个夫妻档。新家在小区三楼,工作室占了一间大房,窗外能看到对面楼的阳台。爸爸是老派摄影师,年轻时给杂志拍过封面,风光过一阵,后来自己干,手艺扎实,脾气却倔得像块石头。他常穿着旧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嘴里叼着烟,对着相机嘀咕光线好不好。妈妈管接待,顺带兼化妆师,手稳得能把小区跳广场舞的大妈化成俏佳人。她化完妆总要照镜子自我欣赏,然后笑眯眯问我:“你妈这手艺怎么样,还行吧?”因为这个店,我从小就泡在相机堆里,小时候常摆弄爸的旧设备,长大后用上了数码相机,拍下的照片直接存进硬盘,方便得很。摄影对我不算难事,高中时拿了几次青少年摄影奖,奖杯摆在工作室柜子上,镀金边角有点掉漆,爸带客户参观时,总要指着它们吹几句:“这都是我儿子拍的,厉害着呢!”
小玉家住我们对门,开了家模特经纪公司,叫“玉致”,名字透着她妈的野心。她家生意比我们红火,客户多是时尚圈大牌,楼下停车场常停些眼熟的车,车牌带“8”,看着就气派。小玉她妈跟我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情同姐妹,小时候合伙偷过邻居家李子,被抓后一起挨骂。拆迁分房时,两家特意挑了对门,搬进来那天聚餐庆祝,桌上摆满红烧肉和凉拌黄瓜,热热闹闹像过节。从此,两家亲得跟一家似的,逢年过节串门,饭桌上笑声不断。小玉她妈嗓门大,端着碗都能吼遍半栋楼,我妈则细声细气,总拿筷子敲她手,笑骂:“你小点声,别吓着孩子行不行?”
那天晚上,我从工作室回来,手里拎着相机包,肩带勒得手臂发红。小区楼道灯光昏黄,墙角堆着几袋垃圾,散着淡淡酸味。小玉她妈站在门口打电话,嗓门震天响:“这模特不行,太呆了,跟个木头似的,我家小玉跳舞都比她有灵气!”她穿件花衬衫,手叉腰,像个指挥官。我妈从阳台探头,笑着接话:“那是你闺女天生丽质,跟你小时候长得一个样!”她挂了电话,跟我妈摆摆手,又聊起旧事,多是偷鸡摸狗的糗事,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笑得前仰后合。我倚在门框上听着,眼神飘向小玉家阳台——她练舞的角落,木台边晾着几件练功服,被风吹得轻晃。那一刻,我想扛起相机,拍下她跳舞的模样,不是速写,是真切的照片,留住她那份灵动纯净的光。我摇了摇头,把念头甩开,拎着包进了屋,心想这想法也太瞎了。
考上北影后,日子慢了下来,大学课业还没铺开,我闲时就回家帮衬。工作室生意不多,熟人介绍的单子倒总有几桩,尤其是婚纱照,妈妈常夸我镜头有魂,拍出的东西活灵活现。她这话让我有点飘,每次接单都憋着劲儿,想证明她没看走眼。
这天,新人早早来了,天刚蒙蒙亮,工作室门口飘着晨雾。新娘穿白纱裙,紧张得掌心冒汗,手指攥裙摆,指节泛白。新郎在一旁傻笑,眼里满憧憬,穿套不太合身的西装,领带歪得像醉蛇。我带他们去小区旁的公园,挑了棵老榕树做背景,树干粗得两人合抱,枝叶茂密,像顶天然伞。上午阳光正好,从枝叶间洒下碎金,柔和得像披了层纱,地上落满光点。我调了相机光圈到f/2.8,让助理举反光板把光打在新娘脸上,皮肤透亮得像晨雾里的瓷,细腻得能掐出水。新郎有点拘谨,站得像根木桩,我拍拍他肩膀说:“别那么僵,搂着她肩膀,就像平时散步那样,别看我。”我半蹲着跟在后面,树影在他们身后摇曳,像活画,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飘落我脚边。拍侧脸时,新郎低声说了句什么,新娘扑哧一笑,眼角弯得像新月,我赶紧按下快门。那瞬间,光影落在她脸上,纱裙被风吹得轻颤,照片出来像春风拂湖,荡开涟漪。后来让他们倚树干,新娘手轻搭新郎胸前,我拉近镜头,背景绿意模糊,衬得她目光深邃如水,藏着千言万语。拍完这组,新娘拍胸口说:“总算没白紧张,太吓人了。”我瞅着画面,暗自满意——自然的光和情,总比摆拍动人。
公园拍完,时间尚早,太阳刚爬半空,我提议说:“咱们去太庙吧,现在人少,拍出来效果好。”新人点头,我们驱车前往,路上车流稀疏,窗外掠过几栋老楼,墙皮剥落如老人皱纹。到了太庙,已是中午,太阳毒辣,晒得地面发烫,但太庙红墙灰瓦在烈日下别有风味,红得像烧透的炭。我选正殿前空地,背景是庄严柱子和飞檐,柱子刻着岁月痕迹,飞檐翘得像刺天。红墙反射暖光,给白纱添温度,像披了霞衣。我收进整个场景,留点天空,湛蓝如宝石,气势更足。光线太硬,我加柔光罩压高光,让他们在阴影里站好,逆光拍剪影。风吹新娘长纱,像白浪翻滚,我抓了几张,最后挑出一张并肩而立、纱裙飘扬的,黑白调子隽永如老电影,静谧得像时间停住。接着让他们移到柱旁,新郎倚柱,新娘侧视,我用侧光勾她脸廓,柔美如水墨。新郎挠头问:“能不能自然点?我老觉得自己在演戏。”我笑着说:“那你假装给她整理头纱,就像平时那样。”两人对视,眼神软了,如化开的蜜,我果断按快门 ...... 剩余部分请访问 春满四合院 登录后浏览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