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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满园] 【千金沉沦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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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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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8 21: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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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asokukou
2021/03/25发表于:sis
字数:30,092 字

  第一章
  登州城自古繁华,三面环海,汉武帝东巡时曾在此望海上仙山,故此地名曰蓬莱。府城北丹崖山巅蓬莱阁、登州海市并着于世,海港交通,物产丰饶,海内外往来客商具集于此,实乃繁华所在。
  时值大明朝万曆三十七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这一日刚过完年不久,还在正月里,天气颇为寒冷。登州城南朝天门附近一间房屋内,赵禄寒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这赵禄寒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表字亦坚,祖上也曾颇具资财,不过传到他这一代渐渐破败了。赵禄寒幼时发奋苦读,想在科场上博一个功名,不过时运不济,连考数十年都是科场失利,到今年已是年近五十,还是一个老童生。父母早已亡故,老妻十年前也已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个幼女,名叫赵守贞,今年已是十八岁了。
  赵禄寒这些年来都是忙于读书科举,并无一技傍身,平日只靠女儿替人缝补度日,眼下自己年纪渐老,女儿也已经长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日子越发艰难起来。上一科院试放榜,又是榜上无名,自知科举这条路算是断了,也就绝了求功名的心思,又自觉无颜面对福山邻里,就索性变卖了祖产,与女儿搬到了府城居住,想在登州城里谋个出路。
  到现在搬来此地已数月了,眼下刚刚过完了年,又花去了不少银钱,手里所剩无几,过段时间又有一件大事需要用钱,心里很不痛快,眼望着窗外出神,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筹钱,不由歎了一口气。
  “爹,怎么了?不舒服吗?”
  声音从胯下传来,赵禄寒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女儿,赵守贞满面桃红,云鬓微散,衣衫半裸,两个白脂玉兔露在外面,粉色桃尖微颤,正跪在他两腿间舔吸肉棒,听见父亲歎气,便抬头看了看父亲,两手兀自握着肉棒上下捋动。
  赵禄寒老妻早丧,又无钱去勾栏瓦舍去找那曲中女子作乐,自是欲火难耐,竟与亲生女儿勾搭成奸,至今已有三四年了。起先赵守贞抵死不从,吃不过打只得顺从,这几年年岁渐大,也慢慢体会到其中兴味,虽然内心仍颇以父女乱伦为耻,但面对老父求欢时也就半推半就了。
  赵禄寒看了一眼女儿,伸手按住她的头,让她继续服侍,只觉女儿香舌刮蹭着龟头棱子,两只玉手揉捏着春袋,通身舒泰,心中烦恼也就去了一小半。
  一手按着女儿头顶,另一只手却往下摸索,捏住了软绵绵的胸脯,一轻一重的把玩,手指头揉捏这鸡头软肉,说道:“也没什么事,趁着时候尚早,一会儿我去街面上看看,你在家好生安歇。”
  赵守贞知道父亲是要去街面上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赵禄寒这些年被科场耽搁,一无所长,只有写字书法颇为不俗,平日里以代写文书为生。年前写了不少对联家信,得了几个钱,但年后这几日家家忙碌,天气也愈渐寒冷,街面上行人不多,接连两日都是空手而还。
  赵守贞口中含着滚烫肉棒,含糊道:“父亲也莫要着急,前几日马乾娘送来几件衣裳缝补,忙碌了几日,下午差不多便能缝製完了,晚间给她送过去,少不了得个几分银子。外面天气寒冷,父亲不要在外耽的太晚。”
  赵禄寒应了一声,只觉女儿说话时牙齿碰撞,打在龟头上麻麻痒痒,兴致渐浓,便拔出肉棒,猛地伸手将女儿拉倒床上。
  “啊……”
  赵守贞轻声惊叫一声,赵禄寒却是不管,只顾嘴巴舔弄着颤巍巍的椒乳,一只手却在女儿下体抠弄。
  赵守贞鼻尖微微冒汗,忍不住轻吟出声,渐觉情浓,两只腿不自觉的便抬起夹住了父亲。
  赵禄寒对着雪白的乳房又亲又咬,舔弄了一阵,只弄得那只雪白椒乳上满是口水牙印,这才作罢。又抬起女儿雪白双腿,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抹在龟头上,分身对準玉蛤,磨了几下便慢慢顶了进去。
  “啊……啊……”
  赵禄寒虽年近五十,但那活儿颇大,这一杆到底,直达花心,赵守贞只觉下体酸胀,滚烫的一根肉棒一下一下来回戳弄,竟几乎下下够的到花心,顶到美处,不仅腰肢扭动,浪叫出声。
  赵禄寒戳弄了几十下,瞥见女儿光腿迭在自己胸前,两只金莲随着自己上下操弄来回抖动,便一手抓过来把玩。
  赵守贞裹的是扬州小脚,脚面纤细,盈盈不过三四寸长短,穿着白罗袜,外面套着一双半旧的绣花鞋,捏在手中把玩近乎柔弱无骨。
  赵家家无余财,赵守贞这双绣鞋已穿了多年,赵禄寒将金莲捧在脸前,拿鼻子没头没脑的乱嗅,但觉丝丝异味,沁人心脾,颇觉助兴,肉棒更是大了一圈。
  赵守贞吃羞,把脚往后一缩,却被赵禄寒牢牢抓住动弹不得。伸出舌头来回舔弄着脚腕的螺丝骨,只觉入口滑腻,牙齿轻轻咬松布袜,淡淡的鹹味配合着少女玉足特有的气味,让赵禄寒心神俱醉。
  明代妇女缠足之风颇盛,虽不如清代时普及,但从士族到民间均以缠足为雅,大部分诗书世家女郎大多都从七八岁起就缠足,农家女却是不缠足的,因为要砍柴种地,缠足不便劳作,这缠足也成了不事生产的富贵象徵。
  而缠足又以扬州小脚为佳,扬州小脚大拇指是不拗断的,虽稍显大一些,但胜在纤细,行房时即便浑身赤裸,这金莲绣鞋却是不脱,富贵之家多在绣鞋上做文章,用料做工各具花样,极尽华美,甚至还有用绣鞋斟酒来饮,这叫做“莲杯”,乃是明代士族中一风雅之事,赵禄寒就颇好此道。
  赵守贞却对一双金莲被舔弄颇觉羞耻,只是拿手捂着眼睛不敢观瞧。
  此时赵禄寒渐觉女儿身体火热,每棒下去必溅出花液,愈发卖力,道:“乖女儿……美不美……?”
  赵守贞却闭眼不答,双颊红透,虽觉得极美,却总觉得碍于人伦,不好答话,但喉中却是一声接一声的轻吟。
  “嗯……嗯……”
  “乖女儿,你叫一声爹来听。”
  赵守贞妙目微睁,双眼如水一般,乜了父亲一眼,感受到下体火热,娇躯周身酥软,腻着声道:“爹……爹……啊……”
  赵禄寒听见女儿这么叫,禁忌乱伦的刺激感登时涌上,更是如有神助,两手撒开金莲,扶正女儿玉面,一口便含住了朱唇。
  “唔……”
  舌头顶开贝齿,四下一扫,便寻到了香舌,丁香暗渡,香津四流,更觉美味异常。
  抽弄了百余下,赵禄寒再也忍不住,虽行乱伦之事,却也不敢射在体内,忽的将肉棒抽出,对準了女儿的脸,“噗噗”一阵,将白花花滚烫的精液喷了一脸,然后顺势顶入她的口中。
  肉棒一离玉蛤,赵守贞便用手自己抠入肉洞,此时被这滚烫的精液当面一淋,花汁四溢,浑身一下一下的颤抖,跟着就泄了身子。
  赵禄寒待女儿用口给自己清理完了肉棒,伸手拿过了床前的一方汗巾,给女儿上下擦拭,又少不了一番爱抚。
  事后,二人休息了一阵,说过一会子话,赵禄寒看看天色已快近午时,便起身下床,穿了一件破夹袄,又从厨下收了几件果饼待午时充饑,并笔墨纸砚一起,包了一个小包袱,夹在腋下,跟女儿告别了一声,便推门外出。
  方一推门,便觉一阵冷风扑面,浑身就打了一个激灵。
  赵家在城南典了一间房子,从家中出门,沿着路往东北走,过了养济院,预备仓,道路往左边就是十王庙,供奉着十殿阎罗。此处距离县衙不远,算是城中热闹之地,庙口有一片空场,多有贩卖果蔬茶点的小贩聚集在此。
  赵禄寒自有桌椅寄存在庙中,托庙祝代为保管,平日里他都是在空场中支一字摊给人代写书信。
  来到庙前,赵禄寒正待进去取桌椅物件,却听身后有人叫到:“亦坚兄?”
  赵禄寒回头一看,见那人方脸阔鼻,跟自己年纪相仿,也是约四十余岁,却是认得,不禁喜道:“可愚兄,怎的是你!”
  原来这人名叫胡从智,字可愚,多年前和赵禄寒曾一同进学,两人兴味相投,颇聊得来,后来胡从智县试不第,连童生也没考上,也不耐烦来年再考,自谋他业,往来外乡做营生去了,至今已有数年未见。
  胡从智做了一揖,紧走两步拉住赵禄寒的手,喜道:“奇遇,奇遇。亦坚真的是你,我从后面瞧着像,起先还没敢认,你何时来到登州城了,我却不知,近来一切可好?”
  赵禄寒搬来登州数月,终日为生活所困,没什么能说话的朋友,眼下遇到故交,自也是满心欢喜,道:“也是刚到这不过数月,去年院试放榜,又是榜上无名,眼下也绝了这科场的念头了,到这府城来,看看能否寻个出路。”
  胡从智拉着赵禄寒的手,道:“可喜又相遇了,这酒是一定要吃的了,走,走,咱们一会边吃边叙叙旧。”
  赵禄寒见十王庙前行人寥寥无几,知今日生意一如前日,便欣然应允,二人携手便奔城北走去。
  一路话别离旧情,说说笑笑便来到一间酒楼门前,赵禄寒抬眼一看,见匾额上写的是“望仙楼”三字,心下便有些踌躇。
  这望仙楼是登州城一名楼,地近海滨,菜肴雅致自不用说,楼高三层,在最上一层可往北看海,故名望仙。在这里一餐饭往往花费许多,平日里都是富绅阔少在此饮酒作乐,赵禄寒囊中羞涩,便停步站在门口不前。
  胡从智与他谈论一路,知赵禄寒近来时运不济,便道:“亦坚,这一餐是我请,今日是我撞见拉你吃饭,待明后日你若方便,我便过府拜会,咱们自在家中小酌。”
  赵禄寒也不是迂腐之辈,听了胡从智这么说,便笑道:“那可要可愚兄破费了,实不相瞒,近几日腹内油水空空,早想大餐一顿了。”
  二人相视一笑,便携手进了望仙楼。
  迈步进门,四下一看,这望仙楼内果然雅致,店内食客均是锦衣胡裘,想来都是富贵人家,便是跑堂店家,也是衣衫整齐精神抖擞。
  此时已近正午,正值饭时,店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二人正待寻找空处落座,却听食客中有人叫道:“哪里来的穷酸,走路也不带眼睛,瞧不见这是什么地方么,就只管拿头往里来撞。”
  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此言一出,店里众人便都往赵禄寒二人看来。
  说话这人坐在店内正中,此人二十来岁,衣衫华贵,虽正月里气候寒冷,却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把洒金川扇打开摇晃,样貌还算俊秀,只是满脸飞扬跋扈之色,乜着眼瞧着赵、胡二人。
  赵禄寒身穿破夹袄,上面多是补丁,与店内人确是格格不入,但他累年科场失利,生活窘迫,胸中正郁闷非凡,此时听了这讥讽之言,登时大怒。
  正要发作,却见胡从智朝那人连连作揖,道:“原来是三公子,一向少见,一向少见。”
  附耳悄声对赵禄寒道:“此人乃是登州一纨絝,家财万贯,姓虞名希尧,表字子高,亦坚莫要招惹于他。”
  那虞希尧歪着头看了一眼胡从智,笑道:“原来是你,往日拉我入你那什么劳什子教,我却没搭理,眼下竟愈发不长进了,想骗这老穷酸入教么,你这劳什子罗教倒也真像是个箩筐,什么东西都好往里装。”惹得店内众人大笑。
  原来胡从智乃是罗教教徒,罗教嘉靖年间由老祖罗梦鸿所创,信仰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在山东福建等地颇为兴盛,胡从智曾想拉拢虞希尧这般富户入教,虞希尧却毫无兴趣,今日偶然碰到故知赵禄寒,便想与他谈论一番引他入教。
  此时被虞希尧叫破,满脸尴尬,连连赔笑,便拉着赵禄寒往外退去。
  虞希尧见二人往外走,便笑道:“也罢,进来转一圈倒也有一般好处,这沾了一身人气回去,街上土狗恶犬也知道这是个人了,自不敢轻易下口。”
  有人想讨好虞公子,见虞希尧作弄人,便凑趣道:“只是这般回去被认不出来,少了同伴,岂不可怜?”
  众人又是一团大笑。
  赵禄寒本被胡从智拉扯着往外走,听了这番话,怒火中烧,心道:“这厮欺人太甚,管他什么鱼三公子、虾二公子,今天这饭还就在此吃定了。”
  一摸口袋,尚有几钱银子,便拉着胡从智回头进店,也不听他苦劝。
  虞希尧轻摇摺扇,笑吟吟的看着赵禄寒反身进店,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今日聚众饮酒,心情颇佳,就有心拿这穷酸取乐,见赵禄寒寻到一空桌正待过去落座,把摺扇合起一挥,朝那边一指,身旁便有一人笑着站起快步过去抢先落座,占了那空位。
  一连寻了三桌,都被人抢先占下,店内众人都是连声哄笑,都要瞧虞公子如何作弄人,虞希尧自顾同旁人饮酒,故意大声谈笑,更显得赵禄寒尴尬。
  赵禄寒初时只凭胸中一股怒气,没头没脑的便进来,现在被人作弄,站在店内尴尬异常,不知如何收场,又连累了胡从智,心中大悔,愈发恼恨起虞希尧来。
  正没奈何处,只听店内一角传来一清脆声音道:“二位先生,如不嫌弃,过来一同落座吧。”
  声音清脆悦耳,十分动听。众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此时邀二人同坐,便是得罪了虞三公子,待看清声音传处,都是目瞪口呆。
  只见店内一角处一桌坐着二人,具是年轻俊俏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说话那人,着一件蓝色软烟罗圆领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唇若丹朱,俨然贵侯王孙。
  众人无不意夺神摇,自惭形秽,均想:“什么宋玉潘安,卫阶周郎,比起此人来只怕都遥遥不及。”
  赵禄寒正自窘迫,见有人邀请,自是万分愿意,当下便向那蓝衣公子告了一声罪,同胡从智一同落座,只见桌上放着几碟点心,一张棋盘,原来二人正在对弈。
  蓝衣公子待二人落座,便撤去棋盘,吩咐店家重上了一壶茶,又点了一碟糟鹅胗掌,一碟笋丝,一尾酒糟鲥鱼,一碟十香瓜茄,又要了一壶金华酒。须臾店家送上菜来,果然精緻,色味双全。
  赵禄寒向蓝衣公子做了一作揖,道:“多谢公子盛情,使我二人免于尴尬。在下赵禄寒,表字亦坚,这位是吾兄胡从智胡可愚,敢问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蓝衣公子略一沉吟,道:“在下李纯,字可笑,这个是小僕李梅。相逢偶遇,把酒言欢,何须言谢,只是好教赵兄胡兄得知,世间也并非尽是狗眼看人之辈。”
  这话讥讽虞希尧,若在平时,似虞希尧这般无理也要欺人之辈,早就暴跳如雷,呼唤恶奴去殴打了。只是眼见李纯这俊俏王孙,竟神魂颠倒,心神摇曳,对讥讽之语充耳不闻。
  店内众人也都目不转睛瞧着那四人,心里都酸溜溜的,暗道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晚明风气开放,官宦富商不但广纳美妾,更喜欢蓄养娈童,男风颇盛。富家公子大多有龙阳之好,喜欢涂脂抹粉,结交美貌少年,光明正大地调风弄月。民间不以为耻,反引为风流韵事,津津乐道。
  眼见得四人交谈对饮,虞希尧心里不是滋味,暗恨自己先前没往那边留意,竟漏看了店内还有这一个美少年,否则早就过去结交了。见李纯替赵禄寒二人化解尴尬,心头不快,只顾低头吃酒。店内众人与赵禄寒本无仇怨,只是不想得罪虞公子,此时虞希尧偃旗息鼓,也自都不再管闲事了。
  四人对饮了几杯,赵禄寒心中不快,却是酒到杯干。小声问胡从智道:“那个什么虞公子是何许人也,无故欺人,如此倡狂。”
  胡从智也悄声道:“此人是本地一出了名的纨絝,家财万贯,平日花天酒地,走马斗鸡,这无故欺人之事倒也没少做。上一科院试放榜,此人居然也榜上有名,中了秀才生员,想来应该是在学问之外花了不少钱财,做了不少功夫。眼下有了生员功名,在府学进学,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结交一干纨絝终日花天酒地。听人说近来虞府还向薛家去提亲,不知结果,若真成了,那才真叫明珠暗投呢。”
  听胡从智这番话,李梅便瞧向李纯,李纯妙目精光一闪,眉头微促。
  赵禄寒歎道:“哼,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絝子弟,竟也能得中生员,实是可歎。这薛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胡从智道:“也是本地富绅,那薛府的薛公,乃是壬午科进士,点了翰林院翰林,任工部给事,放过一任乡试考官,因不喜阿附权贵,辞官回乡,专心做学问。这薛翰林在山东士林中颇有名气,家中奴僕万千,良田万顷,富贵非凡。只可惜薛家人丁不旺,薛翰林前几年过世,膝下却没有男丁,只留下一个幼女,那薛小姐年方十八,得老翰林千恩万宠,琴棋书画具佳,不输男儿。只是听说自幼骄纵使性,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却也难入她法眼,竟要自择夫婿,那虞公子跟薛家提亲,我看未必能成。”
  李梅忽然用手把桌子一拍,喝道:“你们俩好好说话吃酒,又说起别人家小姐有的没的做什么!”
  赵、胡二人具是一惊。
  李纯皱了皱眉,对李梅道:“休得无礼。”
  顿了一顿,又沖二人微笑道:“二位先生似也是读书人?仙乡何处,妻儿可在此间?”
  赵禄寒拱了拱手,道:“我二人本贯登州府福山县人氏,说来惭愧,在下考场蹉跎,接连失利,虚度四十余年,却只是一个童生而已。拙荆早丧,只余下一女,眼下在亦在城中。”
  李纯点了点头,浅浅的斟了一杯,道:“我闻亦坚兄言谈不凡,胸有才学,何妨下科再考,或许能高中。”
  赵禄寒道:“一把年纪老童生,又考什么了,自上一科落榜,便已绝了科场争雄的心思了。”
  几人又喝了一阵子,金华酒本不甚烈,但赵禄寒考了数十年,青春虚度,胸中抑郁,就有些不胜酒力,酒入愁肠,便把这满腹委屈倾诉出来,胡从智和李纯都劝勉了一阵。
  赵禄寒喝了一杯,借着酒力,道:“我考了数十年,自认八股制艺也还算尚可,翻看那些时文集子,与我比似也未强多少,只可恨阅卷官有眼无珠,又可歎八股禁锢天下士子,让天下士人只知死读书,更有甚者,都到中了生员,却只知八股程文,至于什么唐诗宋词一概不读,问及李太白、杜工部,更是瞠目,不知是何许人,这等腐儒也能得中生员,岂不可笑!天下有才之士被科考所误着不知有多少,青春虚度,到头来悔之晚矣!”
  这话声音说的略大,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侧目,胡从智拉了拉他衣襟,悄声道:“莫要狂言,咱们只管吃酒。”
  李梅白眼一翻,正待讥讽,李纯却拊掌高声道:“说得好!闻此言便知亦坚兄眼界高远,想这八股文乃是太祖所制,行文严苛,嘉靖之后更是每出考题尽皆为无理搭,从四书五经中截取只言词组拼凑成题,却要考生代圣人立言,如此岂非反歪曲圣人本意?”
  这话正中赵禄寒胸怀,登生知己之感,忙举杯敬了李纯。
  耳听得李纯那边叽叽喳喳,虞希尧坐在这里好不难受,听到李纯讚歎赵禄寒那穷酸,更是妒火中烧,待要发作,但只拿眼乜着李纯明眸皓齿的模样,满腔怒火竟自烟消云散,只是馋极了那美少年,心如千万只猫爪在挠一般,心痒难耐,当下便满斟一杯,朝李纯那一桌走去。
  来到李纯等人桌前,虞希尧满面堆笑,道:“在下虞希尧,表字子高,敬李公子一杯,还请李公子到那边落座,一同饮酒如何?”
  李纯却理也不理,只顾同赵禄寒、胡从智等说话,谈一些八股时文之弊。李纯向赵禄寒请教时文,赵禄寒便把上一科院试做的那篇背诵了出来。
  虞希尧端着酒杯站在那无人搭理,好不尴尬,他自幼娇生惯养,得父兄宠爱,平素一呼百应,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怒火中烧,却不曾想他适才作弄旁人时旁人感受如何。
  耳听得赵禄寒背诵了一篇五百余字的八股,虞希尧冷笑连连。
  胡从智说他不学无术,确是冤枉了他。虞希尧得父亲骄宠疼爱,自幼延请名师授课,人又是极聪明的,只不过心猿意马,对书法绘画,吹拉弹唱,投壶行令,走马斗鸡等事均是一点即通,读书就有些懈怠。但得名师指点,传授了八股心得,制艺虽不甚佳,但比之寒门苦读的赵禄寒却要强上一些。
  待赵禄寒一篇背诵完毕,虞希尧便冷笑道:“此文做的狗屁不通,却也在此狂妄自尊,诽谤圣贤,自己不学无术,不怪自己制艺不精,反倒怪起八股时文来,当自己是提学宗师么?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赵禄寒一生蹉跎科场,本自抑郁,闻此言登时满面涨红,双手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纯扬眉道:“你说他制艺不精,难道阁下便才高八斗了?”
  虞希尧见李纯跟自己说话,连忙笑道:“才高八斗算不上,但要胜过乡野穷酸,自是绰绰有余。李兄若不信,就请到我那一桌,咱们相互切磋一番。”
  李纯道:“虞公子休要故做谦虚,装模作样,你既自认才学,我与你赌一赌,你敢不敢?”
  虞希尧看着赵禄寒,冷笑道:“赌八股吗?好啊。”
  李纯适才听了赵禄寒背诵的制艺,知问题所在,这老童生在乡间闭门苦读,无人指点,于八股文的应试技巧一无所知,而且心中厌恶八股束缚,作起文来尽情挥洒,却不知愈是这样,考官愈是不喜。整个登州府院试各县童生过千,每人三篇八股文,数量繁多,阅卷官阅起来极为吃力,往往只看破题承题便定下是否录取,赵禄寒不在破题上下功夫,先声夺目,自然不易取中。
  但当着虞希尧面说赵禄寒作文不佳,却也是不肯,有心要夺虞希尧面子,便道:“我们适才正说八股束缚思维,如何又要赌文?听闻虞公子琴棋书画尽皆精通,我就与你赌棋,如何?”
  虞希尧点头道:“赌棋亦可,只是没有彩头确实无趣。”
  李纯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要赌什么彩头?”
  虞希尧涎着脸道:“我若赢了,你便随我回府,我在家中设一小宴,咱们切磋诗书棋艺。”
  “放肆!”旁边小僕李梅听了顿时火冒三丈,怒喝道:“岂有此理!公子,咱们不和他赌,看他能怎的!”
  不料李纯却点头了点头道:“好,就是如此。”
  李梅睁大眼睛瞪着李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
  李纯却是摆摆手,拿眼睛瞟向虞希尧:“你赢了我随你回府,我若赢了么……”
  顿了一顿,瞧见虞希尧手中拿的洒金川扇,便道:“我若赢了,你把这扇儿抵给我,从此以后但见此扇,需听从号令,不得有违。”
  虞希尧摺扇一扬,“刷”的一下打开,只见扇面中岗陵逶迤,草木蒙茸,显是名家所作。
  虞希尧笑道:“李公子却也识货,此扇为华亭董玄宰所画,价值不菲,李公子如若喜欢,送给你又有何妨?若说听从号令,嘿嘿,待公子随我回府,到时要我听从号令又有何难?”说话间便露出猥亵笑容。
  董玄宰便是董其昌,此人书画双绝,海内文宗,曾任东宫太子的讲师,在士林中极为有名,他的书画往往千金难求,是以店内众人听说是董其昌的扇面,都是“哦”的一声,心中都十分羡慕。
  李纯见虞希尧笑的噁心,心中厌恶,眉头微促,撤去了桌上酒菜,把刚刚收起来的棋盘又摆了出来。
  虞希尧合上摺扇,指着赵禄寒道:“与公子赌棋可以,但我瞧见这穷酸心中讨厌得紧,我偏要再赌一轮八股。”
  赵禄寒大怒,便要答应。
  正待此时,只听有人迈步进店,高声笑道:“子高兄要赌八股?那我来的正巧了,我来同你赌如何?”
  众人一齐朝那人望去,只见来人穿一件缎面鹤氅,体型颀长,清新俊逸,仪錶堂堂,身后跟着着几个小奚奴,正大笑着朝这边走来。
  虞希尧见是此人,面带不愉,心中厌恶,冷冷道:“哪都有你,真是令人不快,明章兄今天又跑这里来凑热闹了么?”

  第二章
  来人也是登州本地富绅,姓周名庭训,表字明章,前几年同虞希尧在田产上有些纠纷,两家就此解下仇怨,每次见面必针锋相对。
  今日周庭训来望仙楼饮酒,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争执,认出这是虞希尧的声音,在门口听了一阵,见虞希尧要与人赌八股,便大笑迈步进门。
  周庭训找了一空桌坐下,抬头对虞希尧笑道:“怎么,子高兄不是才高八斗么,还怕区区制艺?”
  虞希尧哼了一声,冷冷道:“我自与这穷酸赌,碍你什么事了?”
  周庭训拊掌笑道:“好,很好。”对赵禄寒道:“这位先生,周某狂妄,这八股一题的赌约,我代你如何?”
  赵禄寒本待不愿,但瞧见周庭训也是鲜衣怒马,自己惹不起虞希尧,既有人出头,自己又何必争这一口气?当下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周庭训便道:“好了,这位先生已然答应,子高兄便与我切磋一番吧,不过子高兄如果不敢,那我也无可奈何。”
  虞希尧叫道:“哪个不敢了?哪个不敢了?赌!谁不敢赌谁是孙子!周明章,我同你赌两百两银子,你来不来?”
  两百两银子非是小数,但周庭训眼睛也不眨,应声道:“好,我输了饶你两百两,你若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我要你给这位公子和这两位先生作揖道歉,说你虞子高今日知错改错,再不敢犯。”
  两百两银子虽多,但对他和虞希尧来说也尽拿的出手,他要做的就是让虞希尧颜面尽失。
  虞希尧俊脸扭曲,怒极反笑:“好说,就这么着。”
  李纯此时已经整理好棋盘,道:“八股制艺耗时颇长,二位不如各出题目,只破题即可,哪个破题精妙,便是赢了,二位看如何?”
  破题是八股起首处,用几句话说破题目要义,明代以后多为两句。周、虞二人也本不耐烦花费一两个时辰去作全篇八股,听此建议,自然都说好。
  李纯接着道:“虞公子才学非凡,与我一边对弈,一边破题,更显才情,传出去也是一番佳话。”
  虞希尧觉得这样非常吃亏,但瞧见李纯眉目如画,虽赌约还尚未输,心里却早就任凭差遣了,咬了咬牙,道:“既然李公子如此说,那我就依了你。”
  李纯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让你先行,要让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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