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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晨觉得坐飞机就像在拿自己献祭。人高马大的他，今晚要用几个小时的憋屈和拘束，换取和家人短暂的重聚。放好行李的他试图回到小说的世界，可彼时登机口涌进的寒意已让他从候机时的昏沉中清醒过来。于是他放下书，两眼无神地盯着舷窗，心想年关将至，若不是回老家，像这样的雪夜他又会被哪些琐事所扰。
不知道出神了多久，陈晨闻见一缕茉莉花香。他这才注意到，舷窗上倒映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过道一边，纤细的女孩冲他礼貌地点了下头。他不知道她默默等了多久，立刻站起来，帮她安顿好大衣和随身行李。女孩坐进靠窗的座位后，陈晨又等她调好安全带，才坐回原位。女孩看着窗外，一帘瀑布般的秀发遮住了脸。
起飞不久，机舱灯缓缓熄灭，不少乘客都戴上了眼罩。陈晨瞥了一眼女孩。她仍然面对着舷窗，双手里，却捏了几张早已被泪水浸透的纸巾。她时而双肩微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咫尺间压抑着自己决堤的感情。陈晨看在眼里，却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默默调柔Kindle的背光，让自己变成这黑夜的边角，不挡住时间带来的慰藉。
引擎的轰鸣让人变得迟钝。陈晨读书的速度慢了下来，就似乎再也跟不上作者的节奏。他挣扎了一个小时，还是放下了书，将毯子拆开，散乱地铺到腿上。迷迷糊糊间，他肩头一沉，是身边女孩低垂的头贴了过来。陈晨顿了一下，微微感受到女孩的鼻息略过自己的手臂。她身上宽松的羊绒衫伴随呼吸一起一伏，应该是睡着了。她的衣衫扎在呢子裙里。裙未及膝，露出长袜。她的羽绒服放在行李架上，而航班发的毯子也没拆开，不知道在哪里。陈晨苦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腿上的毯子匀到她身上一半。
大功告成，陈晨缓缓把手挪回身前，却一下被女孩的手抓住。女孩的手冰凉如水。他侧眼看去，女孩仍旧低着头枕在他肩上。那一抓，更像是睡觉时肌肉无意识的抽搐。现在女孩的手已经松弛，那几只纤细的手指却仍旧贴住陈晨的大手。陈晨感到自己身体的热量一丝丝地驱散着她手上的冰冷，也就合上了眼睛，没有再动。
这应该是陈晨第一次在飞机上入睡。巨大而单调的引擎噪音淹没了他的神志，推着他在一个个来不及搭建完毕的梦境间快速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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