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地那非
陈伟把镀金房卡推过桌面时,指关节敲出笃笃的响,像法官在敲法槌。“1808,今晚八点。”他后槽牙磨着雪茄,烟雾从鼻孔喷出来,在老板椅靠背上盘成得意的圈,“记住,你只是去‘送文件’。”
我捏着那张冰凉的卡片,边缘硌着指腹。“陈总,万一嫂子她……”
“没有万一!”他猛地拍桌,震得笔筒里的万宝龙乱颤,金丝眼镜滑到油亮的鼻尖上,“李璐?哈!”那笑声短促尖利,像夜枭扑棱翅膀,“钢化玻璃做的女人,雷劈上去都得拐弯!让你去是走个过场,懂吗?堵那帮碎嘴子的臭嘴!”
他起身踱到落地窗前,肥硕的屁股把阿玛尼西裤绷出两团油光。楼下是蝼蚁般的车流。“上周酒局,赵胖子那王八蛋,”他啐了一口,仿佛那口唾沫能穿过三十八层楼精准命中赵胖子的秃顶,“阴阳怪气说什么‘陈总常出差,嫂子独守空房不容易’……放他娘的狗臭屁!”他猛地转身,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老婆?李璐?给我戴绿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长江水倒着流!”
记忆闪回三天前那场要命的酒局。金鼎轩的包间里烟雾缭绕,茅台混着海鲜的腥膻气。陈伟已经喝高了,领带歪斜,油亮的脑门沁着汗珠,正唾沫横飞地吹嘘他新买的游艇。市场部的赵胖子,顶着个锃亮的脑壳,小眼睛在镜片后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慢悠悠地嘬了一口酒。
“陈总啊,”赵胖子拖长了调子,像毒蛇吐信,“您这三天两头天上飞,嫂子一个人在家……啧,独守空闺,不容易啊。”他咂咂嘴,意有所指地环视一圈,“现在这世道,诱惑多,人心浮……”
“放屁!”陈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拍桌子,杯盘叮当乱跳,半碗佛跳墙的汤汁溅到他昂贵的衬衫袖口上,洇开一片油渍。他浑然不觉,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指着赵胖子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赵德柱!你他妈少给老子放这种拐弯屁!我老婆李璐?哈!”他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尖笑,像砂纸磨过铁皮,“那是贞节牌坊投的胎!是王宝钏转世!给我戴绿帽?除非他妈的老子明天破产,这栋楼塌了,太阳从茅坑里升起来!”
包间里瞬间死寂。其他几个副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研究盘子里的龙虾刺身。赵胖子被吼得一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端起酒杯掩饰尴尬:“哎哟陈总,开个玩笑嘛,您看您,急什么眼……”
“玩笑?”陈伟不依不饶,酒精和暴怒让他像头红了眼的斗牛,“这种玩笑能开?我陈伟的老婆,那是镶了金边、供在佛龛里的!是块铁板!是块钢化玻璃!雷劈上去都得拐弯!懂不懂?”他喘着粗气,抓起分酒器又给自己满上,一仰脖灌了下去,浑浊的眼睛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最后像寻求同盟似的落在我身上,“小李!你说!你见过我老婆的,你说她是不是那种人?”
我当时正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把头埋进面前的木瓜炖雪蛤里,突然被点名,差点呛着。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个干笑:“嫂子……嫂子一看就是特别贤惠正派的人。”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心虚。李璐?那个在陈伟公司年会上惊鸿一瞥的女人?一身剪裁利落的宝蓝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身段玲珑有致,像一株摇曳在寒风里的名贵兰花。她端着香槟杯,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疏离得像隔着一层冰湖。陈伟搂着她粗壮的腰肢四处炫耀时,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厌倦,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贤惠正派?或许吧。但那种被精美笼子豢养的金丝雀独有的、混合着优雅与死寂的气息,绝不仅仅是“贤惠正派”四个字能概括的。
陈伟对我的回答很满意,像得到了权威认证,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听见没?小李都这么说!”他对着赵胖子,也像对着空气宣布,“我老婆,李璐!那就是块铁板!是块钢化玻璃!雷劈不动!谁他妈再敢嚼这种舌根,老子撕了他的嘴!”
那场酒局最终不欢而散。赵胖子灰溜溜地先走了。陈伟则陷入了更深的醉意和一种被冒犯后的亢奋,拉着我又转场去了KTV,鬼哭狼嚎地吼着《爱拼才会赢》,一遍遍重复着“我老婆是块铁板”,直到瘫在真皮沙发上鼾声如雷。
“所以,小李,”陈伟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了回来,他走回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重新拿起那张房卡,像捏着一张必胜的王牌,“今晚,你去。八点,1808。就说是替我送份‘紧急文件’。”他嘴角咧开一个胜券在握的弧度,带着施舍般的傲慢,“演得像点,看看我那块‘钢化玻璃’会不会起一丝裂缝!结果嘛……”他挥挥手,仿佛结果早已注定,尘埃落定,“明天一早,告诉我她怎么义正词严地把你轰出来,怎么打电话跟我告状!让那帮孙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忠贞不渝!”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房卡,冰冷的金属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陈伟那张因盲目自信而扭曲膨胀的脸,在缭绕的雪茄烟雾后显得格外油腻和愚蠢。钢化玻璃?雷劈不动?我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年会时李璐眼底那抹冰湖下的厌倦,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危险的涟漪。喉咙有些发干,我舔了舔嘴唇,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下属应有的恭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明白了,陈总。您放心。”
晚上八点整,皇冠假日酒店,1808房门口。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某种巨兽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薰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味。我站在厚重的深棕色实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只疯狂擂鼓的兔子。手指悬在门铃按钮上方,竟有些微微颤抖。陈伟那张志得意满的油脸和李璐那双冰湖般的眸子在脑海里交替闪现。
最终,指腹按了下去。清脆的电子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几秒钟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门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后。猫眼暗了一下,显然外面的人正在审视。
“咔哒。”门锁轻响。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暖黄的光线流淌出来,带着房间里特有的、更浓郁的馨香。李璐站在门后。
她显然刚洗过澡。乌黑的长发带着湿意,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在光洁的颈侧。身上只裹着一件象牙白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饱满圆润的弧线。睡袍下摆只到大腿中部,两条笔直修长、白得晃眼的腿赤足踩在深色地毯上,脚踝纤细,指甲是干净的裸粉色。卸去了白日里精致的妆容,她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少了几分疏离的冷艳,多了几分慵懒的柔美,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像上好的白瓷。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像蒙着薄雾的深潭,此刻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静静地看着我。
“你是?”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刚出浴的微哑,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
我立刻堆起一个职业化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微微躬身:“林女士您好,打扰了。我是陈总的助理,李哲。陈总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走不开,让我务必把这个文件给您送过来。”我举起手中一个薄薄的、印着公司LOGO的牛皮纸文件袋,语气诚恳,“陈总说很重要,需要您今晚过目。”
李璐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在我手中的文件袋上。那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走廊的光线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真丝睡袍柔软的质地随着她细微的呼吸轻轻起伏。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让我后背的衬衫似乎又湿了一层。
终于,她微微侧身,让开了门。“进来吧。”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房间很大,是奢华的行政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灯河无声流淌。空气里除了香薰,还弥漫着一种更私密的、属于成熟女人身体的暖香,混合着沐浴露淡淡的清新。我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柔软的地毯上,目光不敢乱瞟,只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李璐走到客厅中央的米白色沙发旁,姿态随意地坐下,一条腿优雅地叠在另一条腿上,真丝睡袍的下摆滑开一些,露出更多雪白细腻的大腿肌肤。她拿起茶几上的细长女士香烟,点燃一支,动作娴熟优雅。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部分面容。
“文件呢?”她吐出一口烟,隔着烟雾看我,眼神在朦胧中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我赶紧上前几步,双手将文件袋递过去。指尖无意中擦过她伸过来接文件的手背。她的皮肤微凉,细腻得像最上等的丝绸。那一瞬间的触感,像微弱的电流窜过,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李璐似乎毫无察觉,接过文件袋,看也没看,随手就放在了身旁的沙发上。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李哲……是吧?我好像在公司年会上见过你。”她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陈伟让你送什么文件,这么‘紧急’?”
“是……是 ...... 剩余部分请访问 春满四合院 登录后浏览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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