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7日发表于春满四合院
作者:木子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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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章字数太少了,想了下还是应该整合到一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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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木家代代经商”,这个说法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在上世纪末期,顺着历史的风口扶摇而上的鸡犬不知凡几。用现在偶尔会从一些愤怒长辈口中听到的说法是“顺风的猪”。在那个年代,更通俗的叫法则是“暴发户“。
木家开始做生意,其实也就是上一代开始。
说是顺风猪也好,暴发户也罢,木要武确实在最激烈的浪尖上摘得了几朵浪花。
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基本是没有余力给自己寻得什么兴趣爱好,或是思考人生意义啊这些抽象东西的。
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或者说痛处,便是自己太年轻就出去打拼闯荡,没有机会好好读书。虽然这么多年跟着见到的达官贵人们有样学样,架子气势是学了个十成十,可那股子狠劲和江湖气还是难去掉。
他一直想打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不光是为了生意,多少也带着他对所谓“世家“的一些向往。
当然,请不要误会,现在这个年代哪儿可能还有什么小说里常见的欧阳世家上官世家这种手眼通天的魔幻玩意儿,这里说的世家只是一些书香门第,在本地有着比较根深蒂固的圈子人脉而已。
可人的精神需求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所以将“梦想”“愿望”“更加圆满的可能“这种祝福寄托于后代,便实在是人之常情。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带着自己小儿子木夏合站在会场中。一点也不关心父亲满面红光地和经过的大人攀谈,年幼的木夏合只是百般无聊地盯着旁边餐桌上雕刻精致的石花。
他不想学父亲能记得每个人名字和他们背后故事的本领,事实上木要武也一点都没有要小儿子继承自己衣钵的意思。可为什么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能打入本地上层圈子的机会,他要带着这个沉默寡言几乎要被以为有自闭症的儿子来呢?
“阿合,来,给叔叔阿姨们展示一下你的才艺。”一双粗厚的大手趴在了他背上,他几乎被吓了一跳。
父亲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他轻轻叹了口气,从身后的小书包里拿出来了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在周围大人们好奇或怀疑的眼神中,他有些吃力的坐上了椅子,在洁白的桌布上雕刻了起来。
不消片刻,一朵和桌上石花别无二致的木花便出现了。
“我家这小子,天生就是搞艺术的料!我打算等他长大后送他去国外深造,将来啊,说不定能成为小有名气的雕塑家呢!”
父亲中气十足的嗓门也淹没在周围大人或惊叹或怀疑,亦或不以为意的纷乱杂音中,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正当夏合在嘈杂的声音中几欲放空自己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在耳边响起。
这声音不大,但可能真的太清脆的,又或者离自己耳朵太近了,所以他听得很清楚,是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她站在椅子旁边,得稍微踮着脚尖才能看清桌子上的雕塑。她的身体很小很窄,胸口几乎被她抱着的线状书占满。深色长裙的裙摆吹到脚踝,很像老照片里常见的那种颜色,和她的年纪比起来有些不太搭调,太庄重了。不过天蓝色的发箍轻轻扣在她额前,又透着孩子气。
“你这个,不是照着桌上的石花模仿的吗?”
虽然人和声音都很美好,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夏合嘴角抽了抽。
欺世盗名的骗子,和恃才傲物的天才,都是世界上最受不了别人质疑自己成果的人。
夏合愤怒地瞪着面前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他小小的鼻头一抽一抽的,不需要凑得很近也能听到他激烈的吸气声。
“石头和木头的纹理完全不一样!你一个小丫头懂个屁!”
很显然,小男孩儿并没有办法理解这句平日里父亲在电话和下属面前出现频率颇高的“你懂个屁”在正式的社交场合意味着什么。
小女孩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模样颇为好看的小男孩儿。
木夏合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什么问题,他看着面前小人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除了被质疑带来的小小愤怒,此时在他脑海中的徘徊的想法竟然是赞叹:“有点像宝石...”
可惜的是,下一瞬间这双圆润光泽的深棕色宝石便在秀气锐利的眉头下,变成了一道带着强烈谴责意味的视线。
女孩略带颤音但眼神无比认真地盯着他说:“你怎么能讲这么粗俗的话?!”
“啊?粗俗?你在说什么?”
“你刚说…你刚说我…我懂个那什么!就算我不懂,说错了,你告诉我就可以了,我道歉就是,但你为什么要骂我!“说道这里,女孩眼中的泪光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马上要开始倾泻。
这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夏合有点慌了神,他下意识想要道歉和解释点儿什么,但小男生的好胜与自尊不允许他在此时低头。
”我觉得是你无理在先,因为你什么都不懂就质疑我。”他看见对面的女孩儿一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他接着道:“说到底,你又会什么才艺呢?”
他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因为被父亲逼着表演才艺而不快的心情。他现在只觉得必须要赢一头,虽然此时的他丝毫不明白这种在漂亮异性面前证明自身的冲动来自于何处。
“我能写诗!”听到夏合的质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踮了踮脚,因为夏合还坐在那把高高的椅子上,她莫名地觉得非常不快。
“而...而且老师说我的字很好看!”说着她将胸前抱着的线装本递给了夏合。
翻看着手中装裱得古色古香的本子,他强装镇定并没有表现出一丝里面好多字自己有好多字都不认识。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首他全部都认识的儿童式五言绝句,装模做样念叨:“咳咳...《燕子吟》?春风拂柳绿,燕子剪晴空。衔泥归檐下,筑巢暖意浓。”
小女孩儿也学着他之前臭屁的样子抱着胸,“怎么样?这你写得出来吗?不过你为什么不念第一页我写的《皎夜翥游记》?”
“咳...”当然不可能说那首诗快一半的字自己都不认识,他脸红地说道“因为我喜欢燕子,不可以吗?而且,你这句子写的,你一看就是高墙大院里的小姐,你真的有见过燕子吗?你哪里长得像是去过农村的样子,‘衔泥归檐下’,这根本就是大人告诉你的吧。”
他看着面前女孩的脸由红到白,稍微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话。可男人就是这样的,骑上了老虎下不来,那自然只有一路装到底,尽管他此时还是个小男孩。
就在他以为面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快要滚落泪水时,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本子,转身跑走,一边用风铃般清脆的嗓音大声喊道:“我讨厌你!!!”
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断宴会的进程,尽管不少大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在确认了并没有真的闹出什么矛盾之后也就无人在意了。只有木要武比较紧张,不过在他仔细询问了夏合前因后果之后,他不但没有责备夏合,反而神秘兮兮地交给他了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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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宴会来到了尾声,各家都领着自家孩子打算离场了。这时木要武拉着夏合找到一对极有气质的夫妇面前。男方穿着一身长衫,带着一对圆眼镜,活脱脱像是上世纪早期的读书人模样。女方则一副低调奢侈的贵妇打扮。
木要武身材高大,但在读书人模样的男子面前他主动佝腰低头,降低自身可能带来的压迫感的同时,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又令自己不会显得卑躬屈膝:“季先生,请留步!我刚才听闻犬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冲撞了大小姐。我这是想带着臭小子来给季先生,大夫人,还有大小姐赔个不是。”
被称作“季先生”的男子连连摆手,示意小孩子打闹,不足挂齿。而木要武则从身后用一种近乎刻意的夸张动作把木夏合拉了出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低声呵斥道:“还不快点而道歉!”
感受着后脑传来的痛感,心中一边嘀咕着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一边以无可挑剔的姿态鞠躬低头大声说道:“季先生,请让我当面给大小姐道歉!”
还没等季先生有所表示,在贵妇身后便探出来一个带着天蓝色发箍的小脑袋,用极为认真的神情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低一头的后脑勺,说道:“你要怎么道歉?”
听到这风铃般的轻语,木夏合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女孩儿的面前。
那是一只正在筑巢的燕子。和许多儿童绘本中简洁圆滑的外形不同,这只木刻的燕子有着漂亮的羽毛和如扇的尾翼。它筑巢的神态专注认真,与那双正在端详它的漂亮大眼睛颇有神似之处。
“我之前和爸爸回老...去乡下视察项目的时候...有见过农村的燕子。”
男孩儿并没有看向女孩儿的眼睛,他微微低着头,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但他的耳朵又有些红。
他举着木雕燕子半响,没有听到女孩有什么回应。正当他开始感到尴尬与局促时,手里一轻。
小女孩抱着燕子转过身去,并没有给男孩儿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旁边的贵妇却在捂嘴轻笑,另一位男子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原谅你了。”
“我叫木夏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自报姓名,女孩儿依然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读书人模样的男子用微微带着点严肃的语调对女儿说道:“淑弦,礼貌呢?”
听着父亲略带责备的提醒,她转过身来,用那对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叫秋辞,季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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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木夏合和父亲抱怨,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道歉,他觉得自己就算有些失礼,也并没有有做什么严重到得当着对方父母面低头认错得事情。
木要武看着身边有些闹脾气的小儿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你这臭小子懂个屁!有个由头和季先生说上两句话,多好的机会!而且...”
回想起自己儿子在那漂亮小姑娘面前那面红耳赤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你今后谢你老子我还来不及呢。”
此时的木夏合当然听不懂父亲话里的意思,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海里回响的是最后那女孩儿风铃般的轻声细语。
季秋辞...
…这名字挺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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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学生时代总觉得时间多得用不完,尽管那是一段一无所有的时光。
对许多十几来岁的年轻人来说,没有收入,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搞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自己的一切多要仰赖长辈的馈赠。
若是生在一个明事理的家庭便罢了,如若父母古板固执,那少不得三天两头鸡飞狗跳。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来看,这种毫无安全感,也缺乏自我掌控能力的状态当真是万万不可接受的。可为什么还是会怀念年少的时光呢?
想来是因为,那种没有过往纠缠,也不为来事烦扰的状态,对成年人而言实在过于奢侈了吧。
秋季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毒辣,但这些天城区万里无云,还是在窗边切出了一道对比强烈的明暗分界线。
已经是少年模样的木夏合坐在教室的窗台边上,无聊地盯着操场上挥洒汗水与青春的同龄人们。
如果是熟识他的人,或许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有些闷闷不乐。
可这里是离家两个省份的所谓”全国无人不知的最好的文艺重点高中“,被父亲送到这里刚过去一周,他也没认识几个同学,所以也没什么人在意他的伤春悲秋。
倒是有那么几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小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偷瞄着一下这个坐在窗边的清秀男生。
夏合不是什么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大帅哥,可作为木要武的小儿子,也是家族里唯一一个具备艺术天赋,而且是相当了不得天赋的孩子,老汉对他的关心和教育可是一点都没少。
五官并不奶油小生,但脸和衣物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搭配上艺术天才身上常见的那种疏离感,对这个年纪的怀春少女们来说确实还挺有吸引力的。
他并没有什么背井离家的乡愁,老家也不是什么一线大城市,要说玩好玩的好吃的必然也比不了现在在的地方。但他为什么对于离开家乡来到这座繁华大城市读书这么抵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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